天氣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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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門前有一條小水渠，水渠過去是一方一方的魚塘，魚塘過去是連綿的小山，山上翻飛著一群群的白鷺。水渠里水聲潺潺，魚塘里浮光躍金，水渠和魚塘里都有很多的龍蝦。 水渠清淺，暗紅的龍蝦在灰白的水泥渠底無處遁形，上學前放學后，常有過路的孩子心無旁騖停留在此，挽著褲腿在這里抓得一只兩只龍蝦當玩具。水渠里的龍蝦最喜歡待在水渠末端閘口處，閘口之下是自然的水溝，沒有抹水泥，水草豐美，淤泥深重。龍蝦最喜歡這里，孩子們也最喜歡這里，因為可以很輕易地釣到大把龍蝦。 龍蝦大概是世界上最笨最貪吃的動物了。釣具很簡單，隨便折根細竹竿，有一米長就足夠了，在末端不拘系上什么線——毛線棉線絲線網線均可，線繩末端拴一條青蛙腿，對龍蝦來說就是無上的美食了。站在閘口水泥壩上，任渠水舒服地從腳面上撫摸過去，把釣竿垂在水面附近晃啊晃，很快就會有饞嘴的龍蝦聞香爬出來，不顧死活地用雙鉗夾住青蛙腿，持釣竿的孩子往上一拎，龍蝦就撲通掉進孩子身邊的水桶里了。龍蝦一旦入彀，青蛙腿自然就沒有這只笨龍蝦的份了，還得用來引誘它的其他一樣笨的同類，一只青蛙腿可以誘擒住好多龍蝦。 龍蝦喜歡在淺水處活動，它似乎不懂得它鮮紅的外殼暴露在外是多么的顯眼且危險。釣龍蝦根本不像釣魚那么麻煩：需要費心、靜心、安心、耐心；釣具不能太簡陋，否則釣不上來魚；不能大聲說話，怕驚走魚兒；不能在岸上來回走，怕魚兒看見人影逃走；不能急躁地提魚竿，怕魚兒仍在試探尚未咬鉤……所以釣魚是可以修身養性的，釣龍蝦遠沒有這么復雜，故亦無此功效。 釣龍蝦的時候，一群孩子站在水壩上大聲喧嘩笑鬧，毫無顧忌，龍蝦如果不聾不瞎，肯定既能聽到孩子們的聲音，也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可只要有青蛙肥美的大腿在它們那小黑豆一樣的眼前晃啊晃，它們就會奮不顧身地鉗住。有時候還沒來得及鉗緊，孩子就起釣了，龍蝦在半空中撲通落水；不過不要緊，你再把釣竿伸到它面前，它絲毫不會意識到剛才是死里逃生，還是會再次鉗住食物，鉗得死死的。 水渠是流水，龍蝦多半靠釣。魚塘是死水，龍蝦就要靠摸的了。一到夏天，男孩子們就只穿一條短褲，渾身曬得烏黑油亮，光著腳丫子在被烈日炙烤得滾燙的柏油路面上飛奔，手里提一只蛇皮袋或一只鐵桶，圍著一方一方的魚塘轉悠，趴在岸邊，伸長胳膊，把手探進水面下沿堤壁仔細摸索，尋找龍蝦洞。漁民們普遍不喜歡龍蝦，大概因為龍蝦雖能清潔水下環境，但也吃小魚苗，龍蝦多了會給他們造成損失，所以并不反對孩子們在自家魚塘里摸龍蝦。 龍蝦最喜歡把洞挖在岸邊淺水處了，這里陽光充足，能見度好，食物豐盛。找到龍蝦洞，就該把手探進洞里面摸龍蝦了。龍蝦長著一對大鉗子，成熟龍蝦的鉗子是很有力氣的，被鉗住后多半會傷及皮肉。那些男孩們在看不見洞中景象的情況下徒手抓龍蝦，卻一點也不怕被鉗住手指，而且也真的不會被鉗住手指。一般他們會用一小截棍子伸進洞口試探，龍蝦本能地就會鉗住棍子，把棍子稍稍往外拖，等感覺鉗子被拖到洞口邊緣了，迅疾擒住龍蝦的鉗子中端或末端，那么任它怎么揮舞鉗子也鉗不住你的手指了。這活兒看似簡單，但沒有膽量和經驗是做不來的。不過鄉下孩子，最不乏的就是生活的膽量和經驗。 能干的孩子一天能釣到或抓到好幾斤龍蝦，拿去幾里外的城郊集市上賣掉，能賣上十幾二十塊錢，對一個鄉下孩子來說，這就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了，可以滿足好幾天的口舌之欲。如果一天收獲的龍蝦太少，就先養在水桶里，等攢多了再拿去賣；或者，等龍蝦吐盡了體內臟水，干脆油鹽姜蒜一頓爆炒，孝敬爸媽一盤美食；又或者，多等幾天，看那些尚未成年，蝦殼半硬仍呈青灰色的半大龍蝦在水桶里如何慢慢長出紅色的堅硬蝦殼來；再或者，得了尾巴上附著蝦卵、正在產仔的母龍蝦的時候，看那些半透明的小蝦米被孵化出來，一大群在水桶里游，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嗎？ 龍蝦啊龍蝦，承載著我童年快樂記憶的笨龍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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